利用几个晚上读完了梁鸿的《梁庄十年》,这是我所读过的文学作品中为数不多的以聊天谈话、讲故事的手法撰写的纪实性小说。说实话,初读感觉是一群长舌妇东家长西家短的聊,甚至觉得毫无文学价值。但却在很多章节产生了共鸣,例如丢失的女儿这一章,让我忆起我的老家—池村和那些童年的小伙伴。
小学之前一直生活在池村,那个瓦色青灰的老屋,我曾在短诗《回到烟火深处》提到过。
在我心里始终装着一间瓦色青灰的老屋
小时候总觉得它苍老破旧想要逃离
长大后却成为了想回也回不去的地方
老屋低矮简陋
却堆积着童年的温馨和快乐
那里曾有母亲的絮絮叨叨
有父亲的忙忙碌碌
有我和弟弟的欢声笑语
有冉冉升起的袅袅炊烟
有陪伴我们长大的枣树和水井
有拴在枣树下的小黄狗
还有童年折过的纸飞机
时光好不经用
抬眼已是半生
如果我有月光宝盒
真想穿越到那烟火深处的老屋
看看年轻时的爸妈和小时候的自己
池村原名郗(chī)村,传梁武帝后妇人郗氏石棺葬于此村之东,有郗氏豕。民国后因本村地处潴龙河下游,地势低洼,常年积水,形如巨池,故改称池村。小时候红砖的房子很少,大多数是青砖泥瓦房,房梁用粗大的顶梁柱支撑,上面还铺了因年代已久而暗黄的席草,每晚睡前我都会盯着房梁看好久,生怕有壁虎掉下来,我从小对壁虎的害怕程度与蛇是等同的,敏感到用眼角的余光便能晃见壁虎的行踪。壁虎倒是一次也没掉下来,但蜘蛛却常常在上面结网,过段时间就要打扫一次。以我家为中心,周围多数是一大家子聚集在一起,不是伯伯就是叔叔,后面是比我大一岁的飞飞和小一岁的哲哲家,他们兄妹俩是我最要好的童年伙伴,前面是丽枝丽欢家,她俩还有个哥哥比我们年长一些,后来被我们称为“故事法海”。男孩子里除了飞飞最大外,女孩里就属我最大,梁鸿在文中提到和她的小伙伴一起玩过家家,把一块转头包裹起来当作是刚生下的娃,这个游戏也在我们的行列之中,而且玩的孜孜不倦。晚上捉迷藏,那时是真黑啊,伸手不见五指,路灯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亮几天,好给贫瘠的村庄增添一些年的氛围。我们通常会两三个人找个犄角旮旯藏起来只要对方找不到就能藏到散场,即便弄个灰头土脸甚至被父母打骂,也玩的不亦乐乎。绕着房子奔跑、跳房子、玩石子、跑马城、最刺激的是在麦收以后,房子后面堆满了厚厚的麦秸,我们站在房顶上往下跳,跳的时候还会撑起一把伞或者披张床单,玩的惊心动魄。说起童年的游戏便绕不开跳皮筋。我总认为跳皮筋兴于我们那个年代,也终于我们那个年代。80后的我们,谁还不会花样跳呢!就说这跳皮筋吧分好多种跳法和口诀,我能记起的只剩下马兰花了。一个人玩只能将皮筋套到两把椅子上,一级一级抬高跳,最好玩的便是三个人以上,于是和我年龄相仿的哲哲、丽枝便成了最佳玩伴,除了晚上睡觉各回各家外其余时间都泡在一起。
前面提到的“故事法海”后来也加入了我们,之所以叫他故事法海,是因为他会讲的故事太多了,每晚都能带来新的不同的故事。他比我们大三四岁吧,读的书也多,小时候在他家看见他用墨水做的梅花图,特别新奇好看,他告诉我将墨水倒在白纸上,用嘴吹出枝杈,再用红墨水点上梅花就成了。学会后,我吹了好几张梅花图,每次吹完都要头晕一阵。当年,我家门口有一堆石头,是要用来盖新房的,每晚五六个孩子都围坐在石头上,等着“故事法海”给我们讲故事,我现在给我的孩子讲的故事多数源自于故事法海讲给我们的故事,例如门墩墩老吊吊。
我们这一代没有经历过战争,没有经历过饥荒,小时候虽然物资匮乏,但童年却实打实的快乐。后来,有上学走的,有工作走的,“故事法海”也当了兵(前几年已故),我们陆续离开村庄,也便断了一切的联系。现在的池村已经不是以前青砖泥瓦的池村了,红砖的二层、三层、四层小洋楼比比皆是。整齐划一的建筑和那宽阔的马路直通红旗大街,街道上的泥土路也早已变成了水泥沥青路,再也不会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村南一带的猪龙河也逐渐被修复,建成了美丽的河流被命名为“龙河新区”。
梁鸿说,在村庄,一个女孩出嫁的那一刻,就被这个村庄放逐了,而对于男孩子来说村庄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好哲哲嫁到了本村,生了两个儿子,时常可以回娘家,而我和丽枝是被村庄放逐的。除了逢年过节偶尔回村外,由于工作、家庭以及这几年的疫情原因很难回去一次。前不久,小学同学建立了微信群,看着熟悉的名字但模样已经大变的同学们陌生又熟悉,虽然通讯发达,很容易联系上,但我们毕竟长大了,脱离彼此生活近20年,除了寒暄几句,再没有共同话题可聊,彼此安好便是晴天。
池村这个承载着我童年、少年、故去亲人的村庄,与四衢八街的城市相比,它依然显得低矮逼仄。可是啊,村庄给过我食粮,父辈给过我理想。路走的再远,景看的再多,池村依然是我内心深处永远不能忘却的情怀。(李青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