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老了。岁月的磨折,令他拱了背,白了鬓,望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在晚霞的余晖里,我看到了孤独和沧桑。
去年下半年因为疫情,一直没能看望父亲。上周日,我回了一趟老家,父亲虽然一人独居,但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净整洁,就连门前的小菜园也提前进行了翻耕。再次见到父亲,他两鬓更加斑白,身材更加单薄和消瘦,腿脚因为疾病原因走路不太利索。看到我带着孩子回来,他一脸慈爱喜不自胜,拿出零钱拉着我儿子说“走”,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带孩子去买零食。父亲四年前突发脑梗后,便出现了语言障碍,与人交流只能简单地说出几个字,再也无法完整说出一句话。
目送父亲和儿子走出家门,望着那熟悉的此刻显得佝偻的背影,我竟有些恍惚。曾几何时,我和弟弟也曾一前一后地跟在他身后,那时他有宽厚的肩膀,挺拔硬朗的身躯,轻快的步伐。那肩膀曾为我们抗住了风雨,那身躯曾没日没夜为了生活不停奔波,虽然没能让我们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但也平淡安逸地呵护我们长大。
父亲这一生是悲苦的,少年丧母,中年离异,好不容易将我们拉扯大,却患上了脑梗。虽然命运对他不公,但他骨子里却有种坚韧不拔的耐力,他耿直善良,脚踏实地,做活认真卖力,年轻时当过泥瓦匠,也下过煤矿,这辈子一直都在干体力活。记忆中,父亲一直很忙碌,不是忙着在外做活就是忙着割稻插秧,不忙的时候也是帮着邻里修房撺掇。他当泥瓦匠时算工算料不差毫厘,瓷砖贴的严丝合缝,对工作的认真称得上一个“匠”字。后来,为了给我积攒上大学的费用,他下过煤矿,在几百米的井底下匍匐挖掘,作业时被一块掉落的煤块砸中头部险些丧命,虽然得到了及时治疗,但在颅内留下了血块。父亲唯一的爱好就是喝点小酒,一盘花生米便可做下酒菜,小时候不懂,长大后我也试了试,微醺的感觉真好,也许用一点点酒精麻痹自己,才觉得这苦日子有个盼头。
高尔基说过,“父爱是一部震撼心灵的巨著,读懂了它,你也就读懂了整个人生!”养儿方知父母恩,我也是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才深刻地体会到父母的艰难与不易。
白驹过隙,岁月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偷走了父亲的青春年华,满头的白发,仿佛遍地银霜;被年轮压弯的脊背佝偻单薄,直似那虬劲的苍柏;满手的老茧,一如斑驳的松皮;阡陌交错的额头,是那饱经风霜的见证;矫健如风的步伐被蹒跚缓慢取而代之。苍老之于父亲是那么猝不及防,那么残忍,残忍到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感到心痛。
父亲老了,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里,我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李青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