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陕西煤业化工新型能源有限公司董事长方刚

 文︱记者  陈继军

方刚：澳门国际公开大学工商管理硕士，教授级高级工程师，1962年10月26日出生，陕西勉县人，1981年7月毕业于陕西煤炭工业学校采矿工程专业，先后担任韩城矿务局技术员、副总工程师、矿长等职；2008年11月至2014年5月担任张家峁矿业公司董事长、总经理；2017年3月10日起任陕西煤业化工新型能源有限公司董事长。长期致力于煤炭清洁开采与高效清洁利用技术研发和实践，现已获得11项煤炭高效清洁利用专利授权。

其中，所开发的干法制粉、湿法调浆技术突破了低阶煤无法制备高浓度水煤浆的瓶颈，为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开辟了新的技术路径；所开发的利用造纸黑液制备水煤浆的技术不仅解决了造纸行业废水处理难题，也破解了煤化工企业水煤浆稳定性、流变性差的难题；所开发的防止煤粉生产储运过程中燃爆的核心技术在煤粉行业推广应用后，大幅减少了煤粉爆燃事故的发生。

曾作为特邀专家参加中-美煤炭高效清洁利用高峰论坛并作演讲。应邀赴德国做煤炭清洁高效清洁利用暨散煤治理经验交流。

2017年入冬以来，因天然气消费量骤然增加引发的气荒史无前例，直接影响到北方地区人民群众正常生产生活。这一现象引起了国家高层关注。随后，一系列保民生、保供暖的政策措施相继出台。新政策不仅明确北方地区冬季取暖要“宜气则气、宜电则电、宜煤则煤”，还特别强调“在未来较长时期内，清洁燃煤集中供暖都将是多数北方地区的基础性热源”。这与之前不断加码的控煤、限煤，甚至区域性禁煤政策形成了明显反差，有些规定甚至相互矛盾。

那么，政策前后为何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变化？一度被贴上脏能源标签的煤炭在环保压力日益增大的情况下能否担纲“基础性热源”的重任？带着这些问题，记者专访了长期从事煤炭高效清洁利用研究与实践、拥有多项煤炭高效清洁利用专利技术的陕西煤业化工新型能源有限公司董事长方刚先生。

记者：您如何看待2017年入冬以来影响面广的气荒？

方刚：2017年的气荒在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

说其在预料之中，是因为中国天然气总体产不足需，每逢冬季用气高峰，都会或多或少地出现气荒；说其在预料之外，是上至政府部门，下至普通百姓，谁也没有料到2017年冬季气荒会来的这么猛烈，达到史无前例的程度。

记者：您认为导致2017年“史无前例”的根源是什么？

方刚：有客观因素，也有人为因素。

我国天然气多年来产不足需，冬季用气量增大而储气调峰能力不足，这是导致冬季气荒的客观因素，也是主要原因。

2016年，我国天然气产量1371亿立方米，表观消费量2058亿立方米，缺口达687亿立方米。但当年1、2、3、11、12月供暖期间，全国天然气表观消费量分别达223、182、175、193、294亿立方米，取暖季月均用气量比全年均值增加24.43%，日均增加1.4亿立方米。尤其2016年1月和12月，日均用气量分别比全年均值激增1.67亿立方米和3.95亿立方米。而依我国18座储气库累计64亿立方米/年储气能力和供暖季120天计算，现有的储气能力每日只能为市场增气0.53亿立方米，不足需求增量的40%，在这种情况下，气荒难以避免。

与前几年相比，2017年还有个特殊情况，就是各地为了完成治污降霾指标，纷纷采取铁腕措施推动煤改气，导致天然气需求量大幅增长。根据国家发改委公布的数据：2017年1～11月，全国天然气表观消费量达2097亿立方米，同比激增18.9%，创2005年以来最大增幅。其中，进入供暖季的2017年11月，全国天然气消费量高达232亿立方米，同比增长20.27%。根据以往惯例，再考虑煤改气因素，预计2017年12月全国天然气消费量将超300亿立方米，日均增加4.52亿立方米。这一增加值，是现有储气条件下日均调峰供气能力的8.5倍。气荒加剧，国家不得已采取了南气北调、南北互兑，甚至停止部分工商业用气等措施来保障居民生活与取暖用气。

记者：如何才能防止“史无前例”再度出现？ 

方刚：从气荒的原因不难看出，我们可以通过以下途径破解气荒：一是大幅增加国产天然气产量；二是加快天然气储备库建设，增强调峰能力；三是大幅增加天然气进口量；四是通过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最大限度地减少煤炭开采使用对环境的影响。而就目前而言，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无疑是唯一现实可行的途径。

记者：何以见得？

方刚：2017年，我国天然气产量再创新高，预计可达1470亿立方米。2017年前11个月，进口天然气817亿立方米，预计2017全年进口量910亿立方米，天然气总供给量2380亿立方米。但这与治污降霾所需的天然气还是相差甚远。

大家知道，除自然气候因素外，导致雾霾的主要因素包括：机动车尾气、工业排放、原煤散烧以及建筑扬尘。其他问题都有对策，唯有原煤散烧，不仅排放多、污染重、点多面广，而且与老百姓日常生活和冬季取暖等密切相关，成为治污降霾最难啃的硬骨头。各地政府之所以强推煤改气、煤改电，正是为了啃下这块硬骨头，实现预期目标。

但一方面，政府倡导的地热、空气源热泵、水源热泵、干热岩、光伏等清洁能源规模太小，有些还受到技术和资源限制，无力成为替代散煤的主力；另一方面，广大农村及城乡结合部的电网老化、输变电等设施升级换代不仅需要投入大量资金，也需要2～3年才能完成。更关键的是，现有供气能力显然不支持全面煤改气。

目前，我国每年消耗散煤约8.5亿吨（其中，城乡居民日常炊事及冬季取暖年用煤2.5亿吨；酒店餐饮、洗浴、水产养殖、大棚种植，以及工商业用中小燃煤锅炉年消耗原煤6亿吨），折标煤6.07亿吨，若全部用天然气替代，新增天然气用量将达4830亿立方米。加上正常生产生活所需的2300亿立方米，国内天然气消费总量将超过5500亿立方米，比2017年总供气量2380亿立方米多出3120亿立方米。

退一步讲，以2017年为基数，即便按年复合增长10%计算，5年后，国产天然气也只有2367亿立方米，需年进口3132亿立方米以上才能满足需求。如此大的进口量从哪儿来？目前，中国天然气进口通道主要包括中国-中亚天然气输送管道，设计进口量550亿立方米/年（其中，西气东输二线300亿立方米/年、三线250亿立方米/年）；中-缅天然气输送管道，设计天然气输送能力120亿立方米/年；18座年接受能力6400万吨的液化天然气（LNG）接受站和4个合计235万吨/年的LNG中转站，以及“中欧班列”陆上LNG，天然气设计总进口能力约1600亿立方米/年。算上正在建设的450亿立方米/年西气东输五线和380亿立方米/年中-俄天然气输送管道东线工程，以及规划中的LNG接收站，未来5年，中国天然气总进口能力也不过2600亿立方米/年。这还只是理论值。事实上，从近几年天然气实际进口量看，远小于设计值。比如设计能力为550亿立方米的中-亚天然气管道，实际年进口天然气仅300多亿立方米；设计进口能力120亿立方米的中-缅天然气管道，年进口天然气未超过80亿立方米。更何况，进口天然气会受到国际地缘政治、国际天然气市场供求关系等因素影响，绝非我们想进口就能进口、想进口多少就能进口多少。

这样算下来，只有通过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才能够既缓解环境污染，又保民生。

记者：您前面也提到散煤对大气环境的破坏和影响巨大，如果继续推广使用煤炭，污染岂不更严重？

方刚：只要科学高效利用，煤炭同样可以变为清洁能源。

事实上，我国已经探索出煤炭清洁利用3种途径。一是清洁燃煤发电。目前，我国已经全部淘汰了普通燃煤电厂，大型燃煤电站全部采用了亚临界、超临界和超超临界机组。二是以大型煤气化技术为龙头的现代煤化工。大型煤气化装置碳的转化率超过98%，并配套有硫磺回收、尾气高温燃烧、灰渣无害化处理以及高效污水处理装置，不仅能生产烯烃、芳烃、甲醇、乙醇、清洁油品、天然气、化肥等成百上千种高附加值清洁产品，还通过集中处理加工，实现了煤中硫、焦油、挥发分、多环芳烃的资源化利用，粉尘、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等污染物排放量大幅减少，有的甚至达到了超净排放要求，是公认煤炭高效清洁利用的重要途径之一。三是以物理加工为龙头的高效煤粉锅炉集中供热和洁净型煤。该技术耦合了电厂及型煤制造相关技术，具有投资小、布局灵活、易推广使用、能源利用效率高、污染物排放少等特点，已经在德国推行了数十年，是当前条件下，替代散煤、治污降霾最现实、可行、可靠的路径。

我特别要介绍的，是高效煤粉锅炉。它是以超细煤粉为原料，通过气力输送将煤粉与空气同时喷入炉膛雾化燃烧。由于所用煤粉是优质洗精煤经特殊物理加工制得的粒径为20～30微米的超细煤粉，比表面积大，与空气接触充分，当其以雾化状态喷入炉膛后，能够在低温条件下快速充分燃烧，从而大幅降低氮氧化物的产生与排放。加之配套了高效除尘、脱硫、脱硝装置，其烟气中颗粒物、二氧化硫等浓度大幅减少，完全能够满足国家最严燃煤锅炉排放标准。以陕西煤业化工新型能源有限公司建成投运的咸阳纺织工业园区75+35蒸吨/小时高效煤粉锅炉集中供热项目为例，其运营结果显示：使用高效煤粉锅炉，煤的燃尽率超过98%，锅炉热效率超过90%，分别较传统链条式锅炉提高30%和25%，节煤30%以上。加之高效煤粉锅炉能够方便地实现自动化控制，比传统链条锅炉减少一半用工量，综合运行成本较传统链条锅炉降低20%以上，仅为天然气锅炉的50%～80%，综合优势显著。今后，哪怕只将一半现有中小燃煤锅炉改为高效煤粉锅炉，每年也可替代1760亿立方米天然气，减排效果非常明显。

至于洁净型煤，它是以陕西榆林地区脱除了氮、硫、焦油、苯等有机挥发份的焦粉为原料，经科学配方粘合、压制、热蒸、定型而成。由于原料焦粉已经干馏并脱除了有机挥发份和水份，这种型煤热值高、强度好、烟尘少、污染小、耐烧、储运及使用方便，已经在京津冀鲁豫及陕西省部分市县推广使用。未来几年，即便全国城乡居民所用2.5亿吨/年散烧原煤只有一半用洁净型煤替代，也能够减少天然气用量710亿立方米/年，减排粉尘、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分别达11.81万吨/年、5.25万吨/年和21万吨/年。

目前，全国半焦产量约8000万吨/年，焦粉约800万吨/年，加上正在建设的1.5亿吨/年大型粉煤热解项目，能够完全满足洁净型煤生产的原料供应。陕西煤业化工新型能源有限公司、中国煤炭科学院等单位掌握了超细煤粉生产核心技术，全国超细煤粉产能目前已经达到3000万吨/年。这些都为推广高效煤粉锅炉集中供热及洁净型煤提供了强大技术支撑和原料保障。

记者：但为何高效煤粉锅炉和洁净型煤未获得推广应用呢？

方刚：主要还是受到前期国家有关部委以及一些地方政府为了尽快完成治污降霾指标，一刀切地控煤、限煤、禁煤政策的影响。

而今，国家发改委已经明确各地取暖燃料要“宜气则气、宜电则电、宜煤则煤”。10部委联合发布的《北方地区冬季清洁取暖规划（2017-2021）》，除明确“达到超低排放的燃煤热电联产和燃煤集中供暖为清洁供暖”外，还特别强调“清洁燃煤供暖中长期仍占主导地位”。相信随着国家政策的调整，各地会出台更加符合实际的政策，不再设定更多禁煤、限煤区，使高效煤粉锅炉集中供热及洁净型煤得到推广应用。

记者：谢谢您的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