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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二军 散文——《端午情长》
发布时间:2025-05-30     作者:孙二军       来源:选煤公司      分享到:

如果记忆是一条河,我总愿化作一尾逆流的鱼,让时光的浪花推着我溯回童年的渡口。那里有青石板铺就的巷弄,有爬满青苔的砖墙,还有端午时节从家家户户飘出的、勾着馋虫的粽香。

四月的杨花刚落尽,河滩的艾草便冒出新芽,叶片上的白霜还未褪尽,奶奶就挎着柳筐去采撷,说是要赶在端午前晒干,好让香气浸透整个夏天。

端午情长.png

小满过后,芒种临近,端午的脚步便在艾草的清香里渐渐清晰。厨房里飘出的第一缕粽香,总比日历来得更早。那时的我趴在灶台边,看母亲将泡得发亮的糯米沥干,红亮的大枣在瓷碗里堆成小山,青碧的粽叶在清水里舒展,像极了祖母故事里那叶载着屈原的扁舟。

陕北的端午没有龙舟竞渡,却有窑洞前悬挂的艾草束,有女人们聚在石磨旁包粽子时的絮语,还有灶膛里噼啪作响的柴火,将时光烘得又暖又香。

对端午最深的记忆,藏在七岁那年的清晨。我揉着眼睛推开厨房门,正撞见母亲在晨光里洗粽叶,水瓢碰撞瓷瓮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那些粽叶在盆里浮浮沉沉,有的带着新鲜的青碧,有的泛着经年的暗黄——后来才知道,新粽叶是赶集时买来的,旧粽叶则是去年用过的,在屋檐下挂了一整个春秋,早把岁月味道浸透。

包粽子是门手艺,奶奶布满老茧的手最是灵巧。她将两片粽叶错开叠成漏斗,先铺一层泡发的糯米,中间嵌颗饱满的大枣,再盖层米压实,最后用马莲草细细捆扎。灶膛里的火舌舔着铁锅,水沸时咕嘟咕嘟的声响像在唱古老的歌谣,粽香便顺着炊烟爬上窑顶。

最难忘那个换牙的端午。我捧着母亲剥好的粽子狼吞虎咽,突然被枣核硌得眼眶发酸。奶奶慌不迭从针线笸箩里翻出红棉线,说要帮我“钓”掉松动的乳牙。她哼着“端午到,粽儿香,小娃娃,换牙忙”的童谣,趁我不备轻轻一拽,疼意还没涌上来,就看见乳牙躺在奶奶掌心,沾着米粒和枣红。那时不懂屈原投江的悲壮,不懂端午祭典的深意,只觉得糯米的黏、蜜枣的甜、艾草的香,还有奶奶手心的暖,就是节日最好的注脚。

如今街市上的粽子琳琅满目,真空包装的粽叶永远鲜绿,馅料也花样百出,却再找不到当年那口带着柴火味的香甜。偶尔翻出压在箱底的马莲草,恍惚又看见窑洞前的晨光,看见母亲在蒸汽氤氲中擦拭额头的汗珠,看见奶奶把旧粽叶一张张捋平,像对待珍宝般收进瓷瓮。那些被岁月浸得发黄的记忆,原来早就和粽香一起,沉淀在时光的河床上,每当端午临近,就会泛起细碎的光,照亮童年的渡口。

时间的河依旧在流淌,而我总在粽香漫起的时刻逆流而上。那些关于端午的碎片,是母亲鬓角的白发,是奶奶笸箩里的马莲草,是旧粽叶上的岁月痕迹,更是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永不褪色的温暖。

当城市的霓虹照亮端午的夜晚,我多希望能回到那座窑洞,再看一次灶膛里的火星,再闻一次混着艾草的粽香,让童年的时光,在记忆的河流里,永远鲜活如初。(孙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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